大眾參與介紹

受到1990年日本東京「照明偵探團」影響,由專業的燈光設計師帶領大眾走入戶外,觀察並記錄城市的光環境與使用者行為,後將研究成果廣為發表,推展至亞洲及歐美國家,成為全球環境規劃的參考依據。

中強光電文化藝術基金會自2011年起將此理念深根台灣,遍及台北、新竹、嘉義、花蓮、屏東等地,歷經多年耕耘,系列活動遍及全台。鼓勵民眾成為對生活周遭的「光環境」更具感知與認知的「光偵探」們。

 

我們選擇看向的是不是不止於被光打亮的所在?

或許因為當年撤退後大陳義胞被安置在一起,成為一個以鄉音為樞紐、情感為紐帶,環環相連又獨立世外的緊密空間。

 

這次旗津光偵探工作坊,是受高雄師範大學跨領域藝術研究所的吳瑪悧老師邀請,由基金會與高師大及中山大學共同主辦。瑪悧老師帶領高師大跨藝所進駐的灶咖基地,位於實踐新村的舊海軍技工宿舍內,宿舍屋頂後升起的輪廓是港口邊停靠的軍艦型闊。宿舍現已成為「中山大學旗津社會開創基地」(大家都稱之為園區),由中山大學社會系管理營運。園區被村民聚落包圍,聚落緊鄰旗津的海岸線。

 

過耳難忘

實踐新村內第一代的居民是由現在大家所稱的大陳人所組成,大陳人多半來自浙江省的大陳島。走在村內總會聽見居民用一個陌生的口音在交談,彷彿回到小時候住在眷村時被所謂的外省口音包圍的場景,但又有那麼一種說不出來的差異。仔細想想,讓我感到驚訝的或許是幾十年過去,他們的語言仍然沒有完全被同化。或許因為當年撤退後大陳義胞被安置在一起,成為一個以鄉音為樞紐、情感為紐帶,環環相連又獨立世外的緊密空間。

 

數家椅訴家常

從蔣公感恩堂旁邊的小路走進社區,狹小的巷弄兩旁是一整片當地人口中的小房子,低矮的平房也是我們這次活動的路線探查點之一。房子跟房子之間電線交纏、鐵皮搭建的屋頂與色彩斑駁的鐵窗、木門,是小房子給人的強烈印象。高師大跨藝所的同學告訴我們,當初居住空間是依照家庭人口來分配,單身的住小房子,有家眷的則住在大房子。有些單身者也隨著時間建立了家庭、增加了成員,因而在這個區域也可以看見加蓋的兩層樓房。

 

工作坊分為兩週課程,第一週是「感光偵探」,由大為老師帶領學員走入社區及海濱觀察環境並感受光;第二週則是「感光回映」學員分享及「感光互動」的即興創作。第一週的傍晚時分,我們從灶咖基地出發,一路走到蔣公感恩堂前面的大馬路─旗津三路,穿梭在小房子的巷弄之間,我們觀察街道樣貌與光線,同一條街上閃爍著各種不同色彩的燈光。攤販、市場、廟宇、民宅,都擁有各自的色調;街道上鹽酥雞的黃色招牌燈已亮起,黃光挑起人們對吃的渴望、廟宇的紅色燈籠是信仰的象徵、巷弄內住家的燈光隱約打在放在門口的綠色塑膠椅子、鄰里間的漫談閒聊。這些貼近生活的日常物件,散發著生活在其中人們的親密感。

 

 

灰階不明的光音響起

從巷道一路往旗津海岸公園的沙灘走去,天氣陰。我們走在沙灘上,大為老師要我們脫下鞋子踩著沙地、吹著海風、嗅聞海水的味道、聆聽海浪聲、開啟全身上下的細胞與毛細孔來感受。每每到海邊,我們總有對海邊的「光」的浪漫想像,絢麗的、多彩的、熱情的,像是夕陽像是日出;但這次我們一群人站或坐的在海邊,卻是全然的感受天空、海與沙灘的灰藍色漸層。隨著日光隱沒入海平面,整個區域已然陷入屬於夜晚的深沉,眼睛也因為漁船或輪船亮起的微光,我們看見船身的輪廓,遠方在海上點著光的人們,又在做些甚麼, 是否也站在船舺上與我們對望。

 

踏著夜色走回大陳社區,天空已從帶有白色的灰白轉為加入黑色的深灰。我們從另一條小路切回小房子所處的巷弄中,彼此間隔有段距離的路燈隱隱點亮整條巷道,使屋舍角落的暗處與道路中央的亮處形成強烈對比。在巷仔內,我們閉著眼睛牽著手,掌心扣掌心串起長長的人龍,聽見從住家傳出來細語的電視聲及鏗鏘的鍋鏟聲、深深呼吸廚房晚餐的香氣,循著香味學員們邁著緩步越過小巷,踏上柔軟微刺的草地,聞到雨後土壤的味道。在這段過程中,我們的眼簾因前方的未知而輕輕抽動著,在曖昧未明時感受到光線強弱的變化。暗巷中從家屋透出來的光到公園路燈直接的照明間歇微弱地刺激衝擊我們的眼球。「我們又回到這裡了」,「原來巷子這麼短」!

 

 

拒絕與光對話

第二週的學員分享與即興創作兩個階段,「互動」的元素在此階段更深刻地展現:光與空間的、人與人的互動。

 

學員分享時,一組學員設計了一個有趣的小遊戲,顛覆大家平常循著光源前進的慣性,我們必須閉著眼睛被手電筒、電蚊拍的小燈或任何光照到之後遠離光源,為了抵達終點往闇影前進。我們再不是趨光的動物,而是曲折地、抗拒著,選擇另一條道路前進。接著,灶咖基地裡,學員點起燭火拍著節奏,在外等待的其他學員們也跟著節奏魚貫進入基地空間內,嘈雜後的安靜時刻,圍著燭火,學員輕輕地訴說光帶給她對家的觀察,光的溫暖特質讓一家人可以聚在燭光旁分享彼此。藉著蠟燭的光,瑪悧老師提著燈籠說起燈籠的故事,另一邊,學員給每個人一小杯在地酒廠釀造的梅酒。昏暗之中,身體被溫暖的黃光包圍,空氣沉的很深,喝下梅酒的剎那,香氣在嘴裡擴散開來,抬頭望向四周,大家似乎都靜靜的等待酒香在口中褪去的時刻,過了數秒才又開口說話。

 

即興創作,則是要在一定的時間內,用限定的燈具在特定的場域 ,演繹身體與光的互動關係。創作過程中,可以拉出幾個基本元素來看:空間、光、人、製造光源的燈具以及光打在物體上形成的影子。在這五個元素互動之間,光這個元素起了不同作用。有時候光成為輔助空間的燈具,使空間營造出某種氛圍。像是一組同學在其中一間堆滿廢棄雜物的倉庫中與光玩了一場躲貓貓的遊戲;一組同學在放有木船的全暗空間裡發出各種聲響,利用投影機的光與電和風扇營造出讓觀眾如同置身在小劇場中的感受。有時候,光與影所切割出來的區塊形成一個塊狀區域,形成新的空間。一組同學被分配到倉庫外的一面大牆,強力手電筒打在牆上,學員依著光的邊緣躲在影子的暗處,又或在強光打在身上創造出影子;另一組同學,一邊有兩個人躺在沒有光源的廢棄床架,另一邊一位同學一下緊跟著照在地上的光,一下追著光源跑來跑去,最後與暗處躺在床架上的人相會。也有時候,光成為媒介,連結點跟點、線跟線,就像其中一組同學的演出位置在兩座房子中間的狹長空間,他們挨著雷射光射出的綠色線條靜默前行。

 

每組即興演出完,老師都不斷強調:「要與光互動,不要只是成為燈具。」我們困惑得想,拿著燈具的我們何以能夠不變成燈具?是不是在我們的創作中,光始終沒有發出我們自己想說的話?我們慣性地拒絕與光對話。

 

 

光是話語權

結束活動在旗津開往左營的車上,沿途看著路燈及街景變化、馬路上車子打著左右方向燈。我深刻地意識到光代表著權力,光擁有話語權。但是光也可以成為一種有交流的互動,提供一種對話的機制,是一種溝通的方式。只是目前,光經常是單向的發言,因為多數人都沒有意識到光環境之於自己的影響,或者進一步說,自身的投入能對於光對於環境產生什麼樣的改變。

 

我們在旗津光偵探工作坊中走入社區,觀察光所照亮的人們與生活,在不被看見的地方感知陰影的存在;從聚焦在光,回歸到人。下一次的光偵探行動中,是不是可以有更多人一起關心生活的環境?我們選擇看向的是不是不止於被光打亮的所在?